家中三盆花,开的正旺。仙客来火红热烈,玫瑰风致楚楚,而清丽文雅的水仙,让这个特殊的年瞬间安静。
新年伊始,新冠病毒的暴发和肆虐,让热闹过年的人们惊慌失措。“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我和家人躲在家里,不断在网上看新闻,心情随着疫情发展起起伏伏,焦虑不安。那一刻,突然飘来阵阵清香,温柔轻抚,令人心安。
案几上的水仙一夜绽放。“欲问江南近消息 ,喜君贻我一枝春。”748219美文网
一丛韭绿,八九朵水仙花,盈盈婷婷,素雅飘逸。六个洁白匀称的花瓣,点缀圆圆的黄色花心,花儿简单干净,无任何杂色。幽淡的香,清灵的骨,那种气定神闲的宁静,是治愈,是慰籍,平复着你百转千回的内心。
这些花儿,像遗失在远古的美玉,把喧闹的人间,映衬的那般无暇。又似一袭白衣的仙子,“芳心尘外洁,道韵雪中香。自是神仙骨,何劳更洗妆。”月色下,晚风拂过她鬓前的发,裙角飞扬处不着尘埃。
此刻,雨落黄昏,水仙盈香,顾盼悠悠皆为言语: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疫情下,让我们彼此温暖守护。
元宵节那天,天气晴好,水仙又开几朵。花色洁白,似夜空皓月,似山岚薄雾,裹着清晨甘露,徐徐吐露芬芳。水仙叶子生的更长更细,但不再油亮鲜绿,有几支泛黄垂下。我轻轻理着,心里明白,伴随着春节结束,水仙在用尽全部力量绽出她最后的生命色彩。
一片阳光,我安静的,做做手边美好的事。摘几朵水仙花放旁边,淡淡韵、幽幽香,素心一颗,简单难得!
我喜爱水仙,在于其简单易养。一碟清水、几粒卵石,置于桌上窗台,就能在万花凋零的寒冬展翠吐芳。春意盎然,祥瑞温馨。人们常用她庆贺新年,作年花。每年除夕夜,春节联欢晚会的嘉宾席,都摆盆盛开的水仙,不知是否留意。
我喜爱水仙,还缘于父亲。每逢新年,父亲会养盆水仙。他算好时间买几株,细心呵护。待植株长高,冒出花苞,他用细细的竹条固定好,不时观察调整造型。过年了,水仙相继绽放,清新美丽,让我们简陋的家多份庄重、文气,拜年串门的乡亲都会围着观赏,啧啧夸几句。
那个年代,生活艰辛,物质匮乏,忙于果腹的人们,养花草是奢侈事。所以,父亲的水仙花,带着对生活的敬意和光阴的深情,成为我儿时记忆里隆重的一抹色彩。
汪曾祺在《岁朝清供》中写到:“穷家过年,也要有一点颜色。很多人家养一盆青蒜,也算代替水仙了吧。”瞧,多有生活情趣。日子虽清寒,却道不尽乐观与豁达。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任何环境下都乐呵呵,永远对生活充满兴趣。在养育四个孩子之余,从没停过养花、养鸟、钓鱼……
那年,我7岁,一天看到有人在吃柿子,吸溜吸溜吮着,好吃的样子把我馋坏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叫柿子,更不知道很贵,一般人家买不起。回家立即找父亲要,第二天他带回两个西红柿,与想像中相差太多了。我急叨叨跟他描绘:“皮很好扒,很软很多汁……。”父亲笑着说别急。拿过一只碗,把西红柿放进去,倒入开水。烫过的西红柿皮立即掉下来,他在上面又撒些白糖,“又红又甜的柿子来了!”一脸得意,天真得像个孩子。
时间久远,这些往事早已成流水浮烟,父亲也过世很多年。成家以后,我有了过年养水仙花的习惯。转眼经年,斯人已远,惟有水仙花,年年开合,不说离别。
昨晚,水仙花掉落最后一朵,浅淡月影下,光阴落满一地,无从捡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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