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刚耕过,便下了一场雨。这让翻过的土地更加的泥泞松软,散发起阵阵泥土的气息。记得那一天,父亲喊我和他一起去田间,说是去撒碳铵肥,去了之后我又无事可干,站在田埂上看灰鸽,麻雀,白鹭忽飞忽落,悠闲自在,还有那雨后的天空洁净如水,我豁然明白父亲的用意,无非让我出外去田园走走,放松心情,因为过几天就要中考了。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的心却一直很沉重,这次考试对于我来说多么重要,既然不想去重复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那么就跳出农门,选择自己喜爱的。内心深处我就想去做一个乡村老师,平平静静教书育人。可是决定性的成绩却总是平平,要想考上师范还得付出更大的努力。为此,我加倍的用功,挑灯夜战,深夜里困了就躺在长凳上睡一会,醒来继续做题,窗外的月儿静静地看着我,有时候一直到天明。不知道是我天生愚质还是学习方法有问题,月考成绩一直一般,很难进入全年级前四十名。那时我们初三年级四个班,要想考上师范学校成绩必须是全年级四十名之内。我焦虑不安,有时候真的嫌弃自己为什么这么笨,拖后腿的物理化学就像横亘在我面前两扇厚重的大铁门,推开它,力不从心。物理的力学计算题,电路图,化学的实验题,它们就像凶恶的猛兽让我害怕,崩溃。我也笑我自己像个女生,偏爱文科,尤其是语文写作,叙写让我非常开心,犹如满血复活一般投入文字之间。我也羡慕那些不需要太过认真却总能考出好成绩的同学。当然,老师也指出我了的薄弱环节,物理化学两门课要加把劲,中考时如果都能考上八十分以上,考上师范是有希望的。
中考那天,几辆农用卡车载着我们去区里的重点高中参加考试。乡间的砂石路坑洼不平,一路上我们像一车小猪挤挤挨挨,被颠簸的摇摇晃晃。我们都不敢说笑,一开口,卡车开过卷起的沙粒尘土就往我们嘴里吹来。还好我们可以欣赏沿路风景,杨柳青青随风摇曳,大片大片的农田灌上了水,像河面一样泛着水纹,又像豆腐坊里摆着的豆腐筐筐一块一块整整齐齐,我知道考试这几天这"豆腐筐筐"将栽上绿绿的秧苗,将来大片金黄色的水稻个个颗粒饱满,这是希望的田野。我们也满怀希望,踌躇满志,希望考出好的成绩。
恨不幸运,由于在卡车上吹了风,不知怎么的感冒了,考试时不停地流鼻涕,又不敢去擦拭,只能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做题,鼻涕一吸咽了下去,一阵阵恶心,然后记忆像碎片一样,模模模糊。就这样混混沌沌考了三天,我的心哇凉哇凉。
走出考场,我摸了摸衣袋里妈妈给的五块钱,考前妈妈特意放在我衣兜里面的,让我考完试可以到大镇子上去吃碗阳春面或者小馄钝,如今心灰意冷已没有了要去买东西吃的兴趣,只想早早回家。破旧不堪的跃进卡车又风尘仆仆地带着我们而归,在我眼里,回去那天,世界是昏黄而又黯淡无光。
分数出来了,意料之中,离师范的分数线差三十分,五百多分只能上个普通高中。在田间地头我找到了父母亲,他们在插秧,父亲直起弯着的腰,手里拿着水淋淋的秧苗,拿眼看了看我,又转头继续手里的农活。母亲扔下了秧把,卷着都是泥巴的裤腿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上田埂,很是期待地询问我考得咋样?我无法直视母亲的眼,难过地低下了头,若有若无低低地说了一句"考的不好"。伤心失落的情绪直让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后来,父亲建议我去读化工学校的委培生,四年中专毕业后,在城里面托人给找个工作,再花钱买个城市户口,以后做了城里人,体面呀!想去读化工学校得出七千二百块钱,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犹豫不决,花钱去读,没面子不说,家里边还得为我举债,而且这个化工类一听就头疼,我选择去读普通高中,可以进文科班,考师范依旧可行呀。
可是我并没有坚持下去,我的理想为父亲规划的前景而动摇,最终硬着头皮去读了中专。人生的分水岭就此拐了个弯,做一个老师的梦想也就此破灭。
往事如烟,世事不会一成不变,我并没有做城里人,也没有成为工人,我回到了农村,经营着一家旅馆,地处繁华,生意兴隆。三十多年过去了,人到中年,对孟子的话深有领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求在外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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