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可亲
街道两边的店铺陆陆续续的关门锁钥,我知道离过年也就不远了。这是外地来此开店的老板们最奢侈最珍贵的一段时光,心牵意连赶着回家与亲人相聚,春节就是他们停业享受假期最好的理由。我是一个早餐喜欢面食的人,此刻便少了很多选择,镇江的锅盖面,沙县的小吃,安徽的黄牛牛肉面。……如之奈何?于是阳春面就无可替代的成了唯一,本乡本土的面馆,独家经营的老板,生意红火,和气生财。
晨曦微露,寒气侵肤,不管什么季节我都有早起的习惯,然后沿着大街慢慢走去面馆,一路上呼吸着清冷而新鲜的空气。走进面馆有时也不一定我就是第一个吃上头汤面的,今天就已经坐了七八位顾客了,店里橘黄色的灯下暖意融融,有可能是空调的制热亦或是厨房大铁锅里沸水滚滚而热气腾腾。一般,我总是老位置,老三样:靠着窗户,一碗面,一碟醋,一个油亮金黄的荷包蛋。难得还会奢侈一把,来一碟大肠,红烧大肠肥而不腻有嚼劲,油煎荷包蛋外脆里嫩微微有些糖心,碗里的面二白一清,再倒些酸醋,这美味的面食让齿颊有余香。在我很惬意吃面的时候,老张就来了,门帘起处一阵冷风,老张耸着肩统着袖,穿一件短薄的老棉袄佝偻着腰走进了门,溜着清水鼻涕东张西望,几缕灰白的头发耷拉在一处,寒颤颤的。我也没听清他嗫嚅着和老板讲了什么,之后他就在我对面斜签着身坐下,不一会儿老板给他端来了一小碗米汤。我看了看我碗里,看了看老张捧着的那小碗,我就生了恻隐之心,我招呼老板过来,再下碗热汤面,加个鸡蛋,我请老张吃面。一脸漠然的老张放下了小碗,抿了抿嘴抬起了头,那恍惚的眼神苍白的脸色直让人心酸皱眉。
这老头我认识他,是邻村的一个孤寡老人,有过老婆,年轻时跑了,有过儿子,儿子成家后也离开了他,远走了他乡,没有再回来过。是是非非无问西东,不问他过去有怎样的不堪,如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最是可怜。就是孔乙己来,不管他怎样落拓不羁不管他窃书算不算偷,我想我也会烫一壶老酒请他。老子的《道德经》里有一句话:善者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老板的一碗米汤,我的一碗面,虽微不足道却怀仁慈之心,这就是生活中美好的呈现。
一碗面吃下去,老张青白的脸色渐渐红润,邻座的一个小伙子为老张付了明天的面钱,老张站起身来想说些什么,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你们都是好心人。不知何时,老张从棉袄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口琴,他说为大家吹一曲,聊表心意。这是一首熟悉的《军港之夜》,屋内回荡起老张的琴声,清朗平缓,似海风在轻轻地吹,似海浪在轻轻地摇,似月光如银泄地,那么可亲,那么悠远。
我们一起鼓掌,如沐春风。此刻的面馆里暖流氤氲温馨舒适,一盏盏明灯灯火可亲,一盏盏心灯爱意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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