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残翅

一片片黑蝶的翅膀拥挤在新堆的土垄下面，有大的，有小的。

风用力地吹过，它们甚至还像在不停地扇动一样。

它们有的舒展着，有的拧搓着，有的蜷缩着。

没有两片是相似的，没有头，没有腿，没有触角，只有一片片的翅膀。

它们只是一片片刚烧完的纸钱。

但是它们没有随风逃散，不舍地躲在那里，它们知道，我们不舍得它们走。

它们知道，这是我唯一能送给你的东西，虽然你也许真的已经收不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满世界都是绿的，只有这几片残余的黑色，再就是你坟前这几垄新翻的黄土。陵园正在翻修。

远远的玉山是青绿的，上面飘着一朵白云，我注视了它好久，默默地。而当我沉默地低下头时，它竟变成了灰黑色，莫非那些逃散的纸灰聚集在那里，也成了黑蝶的翅膀。

天很蓝，这蓝也是让人无望的。这几天很热，热的让人无处可逃。刚才我烧纸的时候，能感觉到汗水在衣服里面滚动，虽然我的身体仍是冰凉的。

整个世界都是干燥的，除了我脸上流淌的泪水。

我静静地坐在你的身边。大风吹过来，高高的榆树、高高的白杨树树叶翻白，仍努力地挺着，却没有发出声音。蝉小声地嘶鸣着，一些小鸟也小声的叫着。我听不懂它们说的话。

我不知道和你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着。你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我只有坐在你身边，才觉得是踏实的。我曾希望陪你看天荒地老，眼前却只有绿色，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绿色。你静静地一天一天守望的绿色。

我卷起上衣，踏踏实实感觉到你墓碑的温热，仿佛靠在你的身体上。这温热已经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只有虚无和冰凉。我瞪大眼睛看着覆盖在你身上的黄土，想看到你的微笑，想看着你的眼睛，可是只有几棵小草，一动不动的绿着。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了，我知道，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我坐在你的身旁，和你拉着家常，这已经是永远无法实现的平凡至极的奢望。

我看不见我的影子，它和你的墓碑融在了一起，成为夏日的一角清凉。

风不停地吹过，凉凉的，而黑蝶的残翅仍聚集在那里。

2022年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