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纳兰容若的词,在前多年是一种风尚。
他是300多年前的相门公子,是康熙皇帝的一等侍卫,是“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的寂寞书生,是王国维眼中“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的词坛大家,亦是“一往情深深几许”的断肠之人。传奇从来难描难画,难见真解人。读的人多了,纳兰容若就被解构和附会成了一个符号。
惟其难画,方见功力。《当时只道是寻常》,是22岁的安意如对纳兰词的品读。这样的年纪,可以与一个绝代词人心意贴合吗?
翻开这本书,看她的体悟,疑惑一点点地被洇开。想起了莫奈的作品《野罂粟花田》,想起了那烟霞般的醉红。可能好的文字总是带点微微的毒,让人不觉间就已心意恍惚。如旧时月光,触动着心里某个地方的伤。
纳兰20岁时与妻子卢氏成婚,恩爱两不疑,但是天不永年,她在他23岁时魂断香销,从此,夜夜夜夜,他成了“情在不能醒”的伤心人。他的一生,悼念亡妇的词极多,多到让人有时会忽略他其实是官门中人,而把他看成了最后一个情圣。而他身上,原是有宝玉的影子。
安意如是真的懂得那“风雨消磨生死别”的人间惆怅,她是他300多年后的红袖知音,所以她是不同的。她品评容若的近百阕词,拿他一生的深情作经纬,用婉约凄艳的文字为针线,织就了如同鸳鸯锦般华丽绵密的质地。
她是心意玲珑的女子,笔触亦是跌宕,从“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里,看穿他孤绝背后的壮怀激烈,她评“酒尽无端泪,莫因他、琼楼寂寞,误来人世”,细解容若助顾贞观营救吴汉槎,词人的肝胆和热切,今天读来犹有余温。
与安意如谈起《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创作,她说这是写得很痛苦的一本书。她原是要端然地写他一生,可是不行,那个味道不是属于容若的,于是到5万字的时候,放弃了。干脆以个人的品读切入,她知道,很多人迷恋纳兰容若,其实是对翩翩浊世佳公子,对康熙朝的繁华似锦有着想象,那不是她要表现的东西,她写的,是一个灵魂。
我想,安意如真地写出了那个无邪的人。
李安说,伟大的爱情必须要有巨大的障碍。死生契阔,纵然命运用生与死将相爱的人分隔两岸,300多年了,他们的情意,却仍是星河欲转千帆舞。
爱,原是红尘迷途的另一种皈依,是今生来世的春水碧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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