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无声

小小的山谷没有声音，我们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我们并肩走着，轻轻地说着话，彼此几乎没有对视。你的鞋很漂亮，米色的，细细的半高跟。

山上有各种树木，这是盛夏，山似乎溜走了，只留无数生机勃勃的树，差别不大的绿色浑然一体，天衣无缝，高高低低，明明暗暗地聚在一起，编织在一起。什么暗白的山花一丛丛的开放着，像岩石。

昨天下过雨，溪水喧闹地奔腾着，就像你挡不住的才气，却也被这绿色遮挡了，掩盖了，甚至消融了，吸收了，山谷仍是幽静的。我想说的话无法说出来。

各种清新的味道，来自各种树，各种草，各种山花，还有溪水和泥土，好像还有湛蓝的天空和几大朵白云，幽香而又通透，浑然一体，天衣无缝。

通村水泥路陪着山溪，在山脚轻轻快快地绕着，稍远就藏了起来。阳光是想凑热闹的，只是，转过山脚它就被结结实实的挡住了。有阳光的路上还是很热的，你说走路还行。

路很干净，白皮松把枝干伸过来，像有力的臂膀。你说太有力了，你好像受伤了。薄薄的蝉翼般的水从路上横漫过去，和空气一样透明。你的鞋很漂亮，我不能让它湿了。我们用目光去找水源，一棵绿树掩映着，后面小小的几级瀑布，我们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溪水淹没了能舒服坐下的石头，我们只能勉强了。突起的尖顶的石头上挺硌的。走过去并不易，你告诫我别闪了老腰，说的时候你有些脸红。我踩倒石头旁的蒿草，其特有的草香沁人心脾。

你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我也是。我们都有曾经的高光和孤独压抑的苦闷时刻。你也说教育侄女的专业和细致。我说的少些，但我想，如果我们早说这些话，现在我们会是什么样子。我没有说出来。

一个山民趁着雨后的松软，爬上爬下地采山药，他看了我们一眼，眼光平静而质朴。他带着两只狗，一只小的从松林里钻过来静静地看着我们，眼光纯净而可爱。他们是山的灵魂吗？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满山的翠绿之中。

板栗树你不认识，金银花你不认识，玛子菜你不认识，野韭菜你也不认识。我拔了一根给你，你尝了尝，信了，把它编成辫子的模样。小时候你的父母管教太严，给了你纯净的灵魂和广博的知识，但世俗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挤占，也有酸甜苦辣咸的浸染。我不能说出来，因为你比我聪明，比我敏感。

我反复读过了你的文字，许多都是凌晨写的，有质问，有怀疑，更有悲伤。我不能怪你的犹疑，只能深悔自己的木讷、粗心和愚笨，可能还有散淡甚至麻木。但是我们都知道，回不去了。

这些天，你真的瘦了很多！

你忽然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我无言以对。

余生，我还是静静地呆在偏僻的角落里，做回泥土吧！永远不去心灵的幽谷，虽然那里那么纯净，那么让人神往！

因为，那样可能会伤害纯净的灵魂，还有自己永无可恕的心！

2023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