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行夜半

城市的夜半居然是明亮的，寂寥的、通透的明亮。

我没有不安全感，因为我似乎没有看见自己的影子。

我好像也没有看到月亮，月亮下应该有树影，应该有虫鸣，应该有那种温柔的神秘感。

而也许是因为我喝了些酒吧，虽然我觉得脚步还是很稳健的，因为我可以找一条人行道上的直线走得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喝酒我知道，喝酒为什么我知道一些，喝酒有一点荒唐我迷迷糊糊的知道，从酒场逃离为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逃出来是轻松的，虽略有怨气。逃到这城市的夜半居然这么通透，却是意料之外的。

我似乎还意犹未尽。沙哑尖细的嗓子吼着歌，歌词只记得两三句，莫名其妙的就跑调了，就中断了，在城市宽阔的街道上，没有任何回音。城市汹涌的人海退潮入高高低低楼上的梦乡，平静得不太真实。

自己也没有脚步声，背后嚓嚓两声，回过头，地上两片落叶已经不声不响地匍匐在那里，好像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仍时有零零星星的人，骑着电动车悄无声息的地过去，并没有对我投来好奇的目光。看来我应该还是正常的样子罢。

街边的秋叶照例是五彩的，但灯光没有阳光的灵气，既不闪烁，也透不出生命的热切来。

一个一个的大院静悄悄的，定定地看过来，它们的世界似乎和人类不同，晚上才是自我的，才是清醒的。大门口的门卫室，两个保安穿着制服对坐着，嘴唇似乎没有动。有的只能看见空空的高背皮椅，顶上如谢顶样闪着暗淡的光。

一只猫机灵的从院墙上溜下来，蹑手蹑脚的，有一点可笑，城里还有野生的老鼠吗？

店铺的招牌也一个挨着一个，那些白天的热闹只剩一笔一划了。

我哽咽的呼唤着你的名字，泪水瞬间流到了嘴边，苦苦的。长眠的你，晚上应该是醒着的罢。你应该看得到我在人群中的郁郁寡欢，我在酒席中的心不在焉，甚至那苍白空洞的笑声，还有那些左右为难和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我是愿意逃离的，逃到那静静的角落，逃到那广阔的草原，逃到那人迹罕至的雪山。那里没有别人，只有你的目光。

但我不知道，我也可以逃到这夜半的城市，明亮的、孤寂的、通透的、不真实的街道。

因为，这里也只有我。

                   2023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