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懵懂无知,贪恋打闹嬉戏,母亲为了督促我的学业,时常叫我搬来木凳,在晒谷场上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母亲坐在我旁边,做着她的针线活,见我停下来,便会提醒我:“别磨光阴了,写完了就出去玩。”于是,我伸伸懒腰,振作精神,奋笔疾书。等我做完作业,收拾好书本,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夜幕渐渐铺开。我深深地叹息一声,断了出去玩耍的念想。唉!那时候,光阴是属于母亲的,也是属于老师的。
后来,我参加工作了,光阴更不是我自己的。它像一片土地,羊群来了,狼群来了,猎人也来了,上面纷乱布满了入侵者的脚印……光阴被我的领导和同事们贪婪地填了又填,塞了又塞。忙,忙死了!
终一日,我荣光地退休。告别了职场上的忙碌和竞争,告别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和声音。再也不用为了名利而争斗,再也不用去看各色人等的面孔。
仿佛清风里的杨柳,洒然回家。从此,每天从从容容地起床,洗脸,刷牙,照镜子,打扫卫生,慢慢吞吞地享受一日三餐,悠哉悠哉地打开电脑浏览大千世界的奇闻异事。该断的断,该了的了,无论风云变幻,内心始终保持一派祥和、从容。没有大是,也没有大非,没有雾霾,也无寒风,只有时光悄无声息地来来往往,只有太阳的光辉亮堂堂地普照着岁月里的光阴。
可以去阅读那些过去无暇顾及的书籍,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不跳过,不扫视,时而掩卷沉思,时而潸然泪下,尽情地享受文字里的细雨清风;可以拿起曾经放下的笔,坐下来,静下来,默默地种植文字,写下那些心中的故事,抒发内心的情感,让它们成为岁月的见证;抑或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就是坐在那里奢侈地发呆,就是坐在那里挥霍时光……
趁腿脚还灵便,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转转。去江南的水乡,感受那里的温婉和宁静;去北方的雪域,领略那里的壮丽和辽阔;去各地的名山大川,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去千年古镇的小巷,感受那里独特的人文气息。感受不同的风土人情、不同的美食文化,细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继续追求自己的兴趣和爱好。喜欢书法了,拿起笔来,描上自己的情感,绘上自己的风格,找到自己的落脚点;喜欢音乐了,打开音响,让古筝的绝响,让二胡的缠绵,如一股股清泉跳转而下,渐渐地淹没我的人,淹没我的屋子;或是拿起吉他,弹奏那些曾经陪伴我成长的旋律,感受那份久违的豪气与冲动。
偶尔,约上三两老友,漫步在熟悉的街头巷尾,悠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欣赏夕阳的余晖,看暮风中飞舞的红叶;抑或品茶论道,一张茶几,几个细碗,一壶黑茶,喝喝停停,涓涓溪流地消磨时光,腻腻歪歪地闲谈、发呆、云里雾里地聊天,回忆那些逝去的青春年华,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展望未来的美好蓝图。
回归故乡,回到那个充满童年记忆的小乡村。和亲人们一边聊天,一边择菜、洗菜、切菜,在烟火气里,享受着家庭的温馨与甜蜜;去探望童年伙伴,我们谈起年少时的梦想,回忆起那些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去走访那些年迈的老邻,聆听他们的故事,感受他们的智慧与温暖;重返那条陪伴我度过童年生活的大河,静静地看着河水流淌,拾起那些童年的记忆。
突然,我想起了少年时上学路过的深秋棉田。星星点点的白,点缀在褐色的棉枝上,这是秋天最后的花朵。捡拾棉花的手,不用那么急了。女人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花,这会儿,她终于可以做到从容不迫——水稻已经归仓,黄豆进了院落,农活不那么紧了。剩下的棉花是她的,剩下的田野是她的,剩下的天空也是她的。她细细捡拾棉花一朵一朵的白,悠悠的……
余下的时光只属于我自己,不被占用,不被打扰。这是在喧嚣之后留给自己一座沉静的岛屿,在盛放之后留给自己一朵悄然绽放的闲花,在跋涉大半生的光阴与坎坷之后留给自己的一片闲云和闲山水。这样的时光,没有入侵者,就像一条奔腾的大河走到了宽广的下游,泥沙慢慢沉淀,河水开始澄澈透明,不起波澜。
往后的日子,我要小心翼翼地关照自己的身体,尽量给自己温暖,尽量让自己的天空清新明朗。抓住这世间的一切美好,不虚度每一寸光阴,不错过每一份美好,活出自己想要的精彩,让每一个日子都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般芬芳弥漫,让每一个日子都如温暖明媚的春天的晨曦般阳光灿烂,在清浅的落寞中,把自己放牧成独一无二的皇帝,不思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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