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雨,我向来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愫。不为其他,只因它落时的悄然无声、无比温柔地润泽着世间万物,似父爱。那年春天,我收到了来自南方城市的一家公司的录用通知书。全家人如同迎来重大节日一般,满是欢喜氛围,尤其是父亲,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还找出了许久未穿的正装穿上,屋里屋外忙碌不停。忙着通知亲朋好友,筹备庆祝聚会。等这一番热闹过后,安静了没几日,父亲又开始忙碌起来。这次总是他一个人待在书房里,连平时最爱听的广播也不听了。我虽觉得奇怪,却也没过多思量。直到有一次去父亲书房找本书,才看见父亲独自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本关于理财的书,而父亲则拿着笔,在本子上认真地写写划划,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记几笔,一会儿又陷入沉思。我长大后就很少看到父亲如此专注地学习新知识,不知父亲为何又重拾书本,钻研起理财知识。我轻声问:“爸,你在干嘛呢?”
父亲顿了一下,举起手中写满笔记的本子,有点自豪地说:“看,给你做的理财规划。听说你去的南方城市消费高,刚工作得学会理财。我这好久没研究这些了,得赶紧补补课。”父亲微微感慨,“好久没这么认真学习了,有好些年了吧!想当年还能给你一些不错的建议,现在都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我有些不以为意,一把夺过父亲手里的本子扔到一边,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网上有各种理财软件和攻略呢!”父亲捡起本子:“傻孩子,网上的哪有自己规划得仔细。”我说:“那网上的可是有很多专业人士分享的经验呢,比这靠谱多了,谁还看这老古董一样的本子啊!”不由分说又将本子扔到一边,拉起父亲的手,催促他去院子里晒太阳。父亲很是无奈地跟在后面,坐在院子里,眼神却不时飘向书房,嘴里还念叨着:“自己规划可以更符合实际情况……”
临走前一天,父亲又将我整理好的行李打开,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已经是第四遍了,确认没有遗漏后才重新打包好,然后坐在一旁看着行李,思索着还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那神情让我不敢多看,仿佛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带着憧憬与忐忑的心情,我终于踏上了南下工作的旅程。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一心想着外面世界的机遇,完全没有留意到父母眼中的不舍与牵挂。
父亲一直在耳边叮嘱不停,什么“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要照顾好自己啊!……要好好工作啊!……别太累着了!”等等,絮絮叨叨地传入耳中又渐渐飘远,让我觉得有点啰嗦,只是点头应和着“嗯”“知道了”。等到汽车启动了,看着车窗外全是陌生的景象时,我的心猛地一紧,这次真的是自己一个人了,急忙去寻找父母的身影。车窗外,父亲母亲并肩站着,凝视着我乘坐的汽车,父亲的眼里也满是关切。我突然鼻子一酸,差点落泪,一直以来,我都告诉自己要坚强独立,不能轻易流泪。
上班的第一天,晚上回到住处,我把需要整理的物品随意堆放在角落,到第二天要用的时候才发现它们还在原地;每天早上一醒来,总是习惯性地想赖会儿床,这才想起不能迟到;每次忙完工作,想放松一下的时候,才记起已没有了父亲关切的询问:“工作累不累?”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我慢慢习惯了自己整理物品;习惯了按时起床去上班;习惯了自己关心自己累不累。这一切,在家里都是由父亲提醒的。一想到这些,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平时一些看似平常的小事,如一句温暖的叮嘱,一个鼓励的眼神,都是那么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等到离家远了,一切都要靠自己了,才发现父亲给予自己的原来是那么多。而平时没有察觉,是它太过细微,还是你身在其中习惯了,从而忽略了它。
日子就这样过着,我打给家里的电话由多渐少,而父亲的电话却从未间断,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来,如一股暖流般,缓缓地送来深沉的父爱,温暖着我远离家乡远离父母而变得有些孤单的心。父亲在电话中始终不变的话题是:“这几天天气不错,温度适宜,好好工作,别太累着。”“这几天可能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别淋雨了。”父亲的关心就像是一个天气预报员,关注着我所在的城市的天气变化。可以想象,父亲现在最关注的就是我这里的天气了吧!每天晚上,新闻联播结束后,父亲就会坐在电视机前,认真地看着天气预报,恨不能掌控天气,给我一片阳光灿烂、温暖宜人的天空。然后他又会拿出地图,仔细地查找我所在的城市的位置,默默地看着这个承载着自己女儿的地方。
当父亲电话中的温度渐渐升高的时候,我才惊觉,这个春天已经过去了。大自然换上了新的色彩,充满了生机。父亲在电话中说:“夏天到了,注意防暑,多喝水……要不我给你寄点防暑的东西过去吧?”父亲还记得我最怕热,所以总是关心我在夏天的生活。我回话说:“不用了,我自己会注意的。”而我要准备的那些防暑物品,在我觉得酷热难耐的时候,才发现父亲的关心是如此的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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