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和他年龄相仿。我在亲戚眼里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在我父母眼里是别人家的孩子。
我依旧记得每周五下午放学,去找他玩的场景。
那是一间底商私自改的房子。中间有一个不算破旧但也不算奢华的帘子隔开。外面是街道,里面是店铺,店铺里面一间幽暗潮湿甚至有一股奇怪刺鼻味道的房间就是他每天睡觉的地方。
那时候我们都不大,正是无忧无虑上房揭瓦的年纪。
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件房间确实是我见过最寒酸的。
只有一个帘子相隔,里面只能容纳两个六岁小孩,再有一个只能扛肩上。748219美文网
正方形还是长方形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是两张特别窄小的木板搭成的床,摆成一个L形。
有一个电视,是老式的大肚子电视,说是大肚子但极其小,小的你看不清字。时不时还出雪花。就这样,他愣是在床底下摆满了盗版光碟。
白天进房间你会觉得有点暗,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着头顶上一个由小细绳吊着的灯泡照亮这狭小的房间。
对了,房间虽然狭小,但高度很不错。可能是我们当初太矮了。我记得头顶上有一个巨大的塑料布,兜着一些东西,我真怕他晚上睡觉,然后那些东西砸到他身上。
他跟我解释过,他说那上面都是下个季节的衣服,他家没有衣柜,厚衣服厚被子都放在上面。
虽然环境有限,但他是我见过学识最渊博的人。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你见过三四年级就读完史记然后自己又写了十几万字的简史的吗?
除了天才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可以形容他。
后来,上了初中,他就离开天津了。
据说当初没有钱在天津买房的外地人都走了。
我也因此失去了两个至亲之友。
其一便是他。
说实话,到现在他的名字我还是不会写。也不是说真不会写那个字。只是没有找机会问过。一直是直呼其名。
直到后来QQ加了好友之后,我加备注才知道,我原来十几年一直叫错了。
朔风的朔,而不是硕士的硕。
他在我印象中是一个特别外向,特别活泼的人。
跟谁都聊的来,年龄比他大的人都会觉得他学问很高。年龄小的更不用说了。
近几年,他暑假会回来看我们这些天津的朋友。
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变得很文艺。那种感觉是形容不出来的,他的气质就像一本新华字典那样端正。
他说我也变了,我变老了,不爱说话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
当初他离开天津那一晚,我至今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盛夏,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有的只是内心的刺痛感。
我们三五个朋友,分别拥抱他,说了当初那个年纪最成熟的话:注意身体,再见。
我当时觉得好像再见这个词用错了,是不是应该用永别呢?
后来我知道,说再见是为了表达心里再一次遇见的希望。
我们目送他离开那条我们喧闹了六年的街道。
我们都没有哭,我们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没有回头,估计是怕我们看到他的眼泪,我们没有流泪,估计是怕他回头看到我们流泪。
我们之后分别回了家,我的慈母问我:他走了吗?我说:走了。然后我就哭了。
哭的悲痛欲绝,哭的撕心裂肺。哭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能听见我的哭声。
那应该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一夜没睡。
早上顶着哭红肿的眼圈。后悔自己昨晚没有多说几句告别的话。
现在我再回到他家旧址,那里早已改头换面了。现在是一个堆放快递的仓库。
之前我走过那家仓库,望了里面很久,突然被一个人拍了一下,他问我:先生?您是找快递吗?
我摇摇头,他便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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