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人生背井离乡的第一站。回首,二十四年倏忽荏苒,一切如在昨日!细瞻景状,我如重访阔别已久的老友,这么些年过去了,它们历经风雨,依然还在这里静静地守望!
那时,我还是少不更事的孩子,穿着补丁的衣服,每日活跃在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磨砺的三年,一草一木,一角一隅,都有值得的回忆。“昔别是何处?相逢皆老夫!”这样的相逢,似乎于我今日之心情不谋而合。忘记了离别之时,我卷起行李,是从哪个方向默默与你伤感作别;而今相逢,人间天上,我们都换了一副别样的容颜。“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踏上此地,欣喜你日臻完善的同时,不禁觉得我已在岁月蹉跎中深了皱纹,添了霜华。
小儿无赖,纵使曾经因贫辍学,又懂得几多生活的艰辛?不止一次,我用巧妙的掩饰,充当着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眼前这粗壮的榕树下,为了抢夺高空坠落的羽毛球,我曾经重重地一球拍,甩在了同学的脑门上,虽非故意,却日久难以释怀。就是这几棵松树下,那个有点白净、人称“小老鼠”的小胖子,听信我吹嘘理发的本领,晚饭后揣着小剪刀和半个巴掌大的小镜子,于是我们一起行踪诡秘地来到这里,半个傍晚捣鼓了一个百拙千丑的发型。
这个山顶不大的球场,三年间给了我不少的噩梦。那时这里还是沙石地,跑道上常松针依稀。虚弱的身体让我过不了引体向上,也过不了长跑一千米。每次体育课上,看着别人轻松引体,就紧张得不知道怎么面对一旁严厉的老师和凑热闹的女生。还有那同样心里驱使下的长跑,让我满腔满肺灌满了浓浓的血腥味,头晕目眩,面色苍白。只有每日傍晚,大家在几十灶的厨房,于烟雾缭绕中匆匆煮吃了晚饭,带着书本,在这里回忆一天功课的时候,才又觉得自信了好多。
球场东面顺坡而下的茶林小路,一周总要走上好几回:背书走过,捡柴走过,去小卖铺走过。以至于至今尚记得它弯弯曲曲、高低起伏的路形。可惜不见了坡脚那间曾经售卖小零碎的烤烟房。那时经常处心积虑积攒一两角的零花钱,就为去那里买几颗泡泡糖。后来卖货的撤走了,我和好友曾在半夜一点多等到老师巡查后,带着蜡烛,偷偷越过山顶操场,从窗口钻进了烤烟房,“飞檐走壁”爬上了第三层,在篾笆上点起了蜡烛一本正经地背书,却又非常不幸被细心的值日老师当场抓住。还记得他不但没报告校长,还一路给予我们宽严相济的教诲。
林间松针上,似乎又看见了我独自静坐,面对手中的书本,于松涛中认真思索,刻苦努力的身影。也常常为多背了一篇文章、几个单词而自鸣得意。远处那走过无数次的马路上,肩担柴禾的影子似乎还未远去。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很多时候,背着柴禾还一厢情愿地把书捏在手里。
俱往矣,岁月如歌,可惜流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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