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高气爽,菊艳枫红,鸿雁南飞的深秋季节,我想着回家一次。家里的活该干完了吧,棒子掰了,大豆割了,花生刨了,我的爸妈早就过世了,只剩下几间老房子,不用我回家收秋了。可我想家,想回家看看。
我有一个姐姐,她家是我回家的唯一归宿。很多年不回家了,家里变了大样,四通八达的硬化路,隐去了过去熟熟悉的乡间小道,村上的老房子都不见了,盖起了商品楼。我家那三件老瓦房还在,像博物馆一间不起眼的古董,夹在商品楼的夹缝里,门锁破旧发黑,大门也脱落了,屋顶出了一个大洞,屋瓦缝里长出很多茅草。姐夫告诉我,我家老房子之所以没拆,是等我回家签字补偿的,新村委的同志办事特别认真。
姐夫给了我大门钥匙,我打开大门,进了家,鼻子酸酸的,院子里的野草没腰深,房间里落满了灰尘结满了蛛网,那张旧书桌散架了,木床还在,上面发了黑。看见我少时用过的书桌。木床,旧时的情景又历历映现眼前。我站在那儿呆呆的凝视着一切,姐夫催我我才醒过来。
出门遇上二柱,我和二柱是小学同学。那是一个地道的农村老头子,一脸皱纹,胡子拉碴。他见了我光说我气色好,像五十多岁的。他的一双手皱皱巴巴,脏兮兮的,指甲长短不齐,长满老茧,我和他握手觉得他的手像小锉刀。他拽着十几岁的孙子让我看看。我上次回家看过了,也给他小学老师打过招呼。他规规矩矩叫了我声爷爷,就泥鳅样从他手里滑脱了,一溜烟就没影了。他说他孙子现在读初中了,话不用多说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就得回去扒问扒问关系,再给他初中老师打声招呼了。姐夫说二柱的儿子搞厂子,衬好几百万呢。二柱说,哪里话,管怎说也不如城里人光面。我想起我那两个孩子,正准备考研呢,还没准备要孩子,我心里麻麻扎扎的,倒有些嫉妒。
想去超市买点东西,正好遇上老村长。超市是老村长的孙子开的,老村长在给孙子帮忙哪。老村长年过七旬,佝偻着腰,不是当年血气方刚的样子。记得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他才三十多岁。我考上大学家里为搞庆祝,姐夫费老大事才把老村长请来。爸说请请村干部,以后在外边遇上什么麻烦事心里有底。老村长见了我,一迭声说自己老了自己没用了,给孙子帮忙都老出错。看着老村长步履蹒跚的样子,想想他当年雷厉风行带领大家致富的样子,我心里到有些凄然。
在姐姐家,两个外甥好像怵我,城乡之间那堵墙怎么也拆不去,其实他不知道城里人并不都是上帝,我也有我的难言之隐。姐姐老絮絮叨叨的,一会嫌俩孩子考不上大学,一会嫌姐夫不会搞厂子。我只有拿“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话来宽解她。
过几天,姐夫带我去村委签了拆迁的字,领了补偿款,我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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