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在画外（小小说）

他的家在农村，由于兄弟姐妹多，家境清寒，小时候开始就喜欢美术，靠社会资助他学了艺术。三年前以优异成绩考取省师范学院的美术系，成为在校大学生后，为了给社会和家庭减轻负担，从大二开始，他就没有回过家，利用暑假在热闹的观光夜市租了一个摊位，给人画肖像，以赚取买美术学习工具、书籍、零用钱、学费和春节回家的路费。

夜市里，有不下7-8个给人画肖像的画家以及美院的学生，但只有其中的一位年过七旬的老画家，生意特别好。别的摊前都冷冷清清，老画家的摊前总是排着三五个客人。

他在去夜市的第一天信心满满，认为自己美术专业成绩一直在班上是名列前茅。每天晚上自发的同学们轮流做模特，他画出来每一位同学的肖像，都能够抓住人物特征，刻画的精准到位，真正做到画谁像谁，广受好评。由此，同学们都封他为“抓形大王、素描大师”的称号。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确很骨感，自己在摊位里苦熬了几晚，生意都不好。他仔细寻找原因无果，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这晚，他看到老画家收摊准备回家，便来到老画家跟前，诚恳地把自己的窘况告诉老画家，并且请教老师指点：如何能使自己画出受顾客欢迎的肖像画。老画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他第二天晚上坐在自己的身后，看看自己是如何画画的。他听后十分惊喜，连声感谢。

第二天晚上，他早早来到夜市，谁知老画家已经坐在摊位上，正在削铅笔。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位中年男性客人。男士发长分头，脸比一般人长，眼睛又大，看起来是张“马脸”，老画家仔细端详客人，十多分钟后，一位看起来神情敦厚儒雅的长脸男出现在画纸上。周围的观众都说像极了，客人向老画家付了30元钱，拿着画开开心心地走了。

第二个客人是一位眉头深锁、嗓门高、语速快、脾气不好的圆脸胖妇人。在老画家的笔下，她变成了一位庄严、有责任感的妈妈。妇人拿到画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接下来的客人，长得贼眉鼠眼的瘦老头，却让老画家画成了有正义感的好汉；看起来精明势利的商人，在他笔下则变得圆融世故。

收摊时，老画家问他：“你知道怎么做一个受欢迎的画家了吗？”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回答：“即使对方长得再丑，也要想办法找出他美好的一面！”

老画家听了他的回答，点了点头，补充地说道：“很多人用像或不像评价他们的画技。其实肖像画不是一种简单的复制，而是一种情感上的交流与再现，开始需要在短短几分钟内抓住对方的特征，根据对方的气质、肢体语言、穿着、发型等，迅速判断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然后加上自己的理解和感受、创意发挥就把对方精气神勾画在纸上，总而言之，除了要有扎实过硬的绘画技能技巧外，还要有对被画者真挚朴实的情感，做到形神兼备，才能画出受欢迎的好作品”。

老画家的话让他茅塞顿开，他仔细端详着眼前和蔼可亲的老者：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头发花白、但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个头不高，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炯炯有神、充满智慧。

好像是老天有意安排，在大三下学期一堂素描人物写生课上，当系主任隆重介绍：“今天我们荣幸地请来了我系退休老教授夏青给大家讲课，夏教授十年前退休后，老骥伏枥、继续关注艺术教育，利用自己的美术专长、服务社会。近几年又在夜市租赁摆摊，给市民客户画肖像，所得收入捐献和资助贫困学生百余人，前年被评为感动洪城当选人之一。下面我们以热烈掌声欢迎夏老师讲课。”他听着系主任的话，心中升起无限感慨和敬意，原来老画家还是一位德艺双馨的名人，说不定我就是老教授资助受益人之一，此时的他眼中已热泪盈眶！

2023年4月20日于上海